白丝 跳蛋

前一阵，我看到了网友对于好意思国博主 Hannah Neeleman 的关心与商榷。Hannah 是别称建树在摩门教家庭的全职母亲，婚后毁灭了芭蕾舞想象，生育八个孩子，独自照拂全家的饮食起居，以及一个 328 英亩的农场，且把柄 The Times 的报说念，她莫得助手或保姆。

Hannah 和她的老公 图源：Hannah Neeleman， Ballerina Farm/Instagram

有东说念主认为这是女性目标的倒退，也有网友教唆她“你值得更好的”，但她说我方仅仅在作念“What God Wants”。

许多东说念主认为，摩门教的文化传统是 Hannah 对成为传统妻子变装甘之如饴的原因（不外 Hannah 并不认同别东说念主给她贴上“传统妻子”的标签），因为在摩门教的价值不雅中，女性应该把家庭放在第一位。我不了解摩门教，但和许多东说念主一样，我对这群教徒，尤其是对身处其中的女性很感意思。于是，当 Hulu 在九月份推出了一部对于摩门教女性的记载片剧集“The Secret Lives of Mormon Wives (摩门教妻子的好意思妙糊口)”（以下简称《摩门妻子》）时，我决定看一看。

Hulu官网截图

看预报片的时辰，我以为这是一部访佛《与卡戴珊同业》和“娇妻”系列的真东说念主秀节目，是一群不吝自我曝光，制造冲突，打劫关心与名利的网红们在镜头前夸张地饰演，而“摩门教”只不外是她们身上又一个博东说念主眼球的标签隔断：她们喝酒、飙脏话、衣裳知道胸衣和瑜伽裤在镜头前热舞、相互嚼舌根、和脱衣舞男在台上热舞——并不是批判！仅仅这些行动皆不相宜摩门教的步调，她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刻板印象中的摩门教徒。

但是，当我全神灌注地看完这八集真东说念主秀还嗅觉余味无穷的时辰，才发现我方低估它了。真的，《摩门妻子》充满了冲突，闲扯和背刺，但这仅仅安闲。试验上，这部秀挑战了当下备受接待的一种论调—— Women can be anything they want。

这群“摩门妻子”身上有着多重相互矛盾，却又无语其妙地相反相成的标签。摩门教文化赋予了她们十分传统的社会期待，但摩门妻子和性感网红所带来的身份反差反而哺养了她们的名气，带来了更多财富，选择与特权。

既是性感的网红，亦然传统的妻子，既是激勉诸多 drama 的真东说念主秀主角，亦然虔敬地把天主放在心里的善男善女，于是，她们对自我价值的探索，似乎变成了一批现代女性的极致缩影：她们试图让我方从各个方面皆相宜完竣圭表 —— 即便不同身份下的完竣圭表似乎是互斥且矛盾的，但是她们笃信：Women can be anything they want。

录制 TikTok 视频时，Jen，其中一位摩门姆妈，让另一东说念主在镜头前丢掉矜持，“把屁股扭起来” 《摩门妻子》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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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门妻子》的主角是八位好意思国犹他州的 TikTok 网红，亦然网红团体 MomTok 的成员。MomTok 由一群和摩门教有关雅致的母亲构成，她们简直东说念主东说念主领有一头蓬松、浓密、有光芒的长发，丰润的嘴唇，紧致的身体，常常在 TikTok 上共享集体舞蹈或者对口型的视频。

强调她们来自犹他州，是因为这里被视为摩门教的总部，犹他州约 68.55% 的东说念主口皆是摩门教徒。固然摩门教早已打消一夫多妻的轨制，但其教义如故将女性规训为“传统妻子”的形象，饱读吹她们生育，要求她们赤心于婚配，乐于为家庭奉献，不成衣裳露出，不成沾染酒、咖啡、茶叶、香烟等能够成瘾的物品，也不成纹身。

这八位主角的身上有着“摩门妻子”的典型特征，比如大多早婚且早孕，有不啻一个孩子。节目中年岁最小的 Layla 在 19 岁奉子结婚，23 岁已有两个孩子。另一位早期成员 Mikayla 17岁就已生育。

Mikayla 《摩门妻子》剧照

但与此同期，她们又展现出了与摩门教懊恼失神的一面。片中的八名摩门妻子，简直每个东说念主皆有招架教义的行动：Jessi 饮酒，Layla 纹身。在一场整体约会中，八个东说念主围坐在沙发上公开商榷我方的性糊口。致使有一集，Jessi 在作念完阴唇整形手术后，迅速脱掉内裤，向几位好友展示我方“减弱”后的阴唇，把一旁正在录制的录像机当空气（天然，这里被打码科罚了）。

早期MomTok的一些视频截图

“咱们被教炼就为一个家庭主妇，职业于丈夫的所有空想。”“咱们想突破摩门教文化中的性别范式。”摩门妻子们在镜头前证据着 MomTok 的建设初志：突破通例，展示女性力量。自从 2020 年建设后，MomTok 渐渐壮大，获取了巨大的交易奏效。直到两年前，独创东说念主 Taylor 在直播时私自曝光了小团体里面的性丑闻——一些成员常常和别东说念主的伴侣张开性行动除外的亲密行动，只须两边伴侣在场，知情，且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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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爆料让 MomTok 透澈破圈，走进众人视线。同庚，Hulu 和 Netflix 偶合有两部对于摩门教的记载片上映，大家驱动对摩门教徒的糊口情景产生了是非的好奇心与视察欲。《摩门妻子》就从这里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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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报片一出来，《摩门妻子》就被训导和网友骂翻了。LDS（摩门教下属的一大分支，如今被东说念主隐隐地统称为摩门教）官网发表声明，含沙射影地攻讦“近期的一些制作”对摩门教的展示“不准确”，充满了“诬告”和“刻板印象”。YouTube 网友则指天画地地流毒摩门妻子们：“这部真东说念主秀难说念不该叫‘一群通俗且想挣钱的女东说念主们，和她们过度曝光的糊口’吗？”

有东说念主评价：“这预报片跟 LDS 小数相干也莫得。”

但是，不相宜教义，就代表它不存在，不着实吗？有 Reddit 网友显现，事实可能并非如斯。

“她们（八位摩门妻子）对摩门教的表述和体现其实稀奇着实，仅仅训导不肯承认隔断。”一位自称在上学时代与 Taylor 处于吞并好友圈的网友在 Reddit 上写说念。Ta 示意犹他州的摩门教徒太多了，粗莽十分虔敬的教徒私糊口不会如斯强大，但别忘了，还有许多“Average Mormons”和这几位摩门妻子一样，并不治服所有教规。“咱们只会寡言科罚我方内心的傀怍感，直到我方变得不再在乎这些，然后离开训导。”

该网友的原评述截图

《The New Yorker》的一篇影评用“半制品”评价《摩门妻子》：“我以为这部秀有脚本。”

这种料到并不极新，咱们老是不信托现实糊口中有太多的狗血剧情。这部秀最让东说念主诟病的，是其中几名成员“不教诲”的行动和念念维，比如 Whitney 认为 Taylor 私自曝光 MomTok 里面的性丑闻，导致团队名誉受损，却很快得到大家的饶恕，而她的“小失实”（比如把相互暗地里说过的流言告诉当事东说念主）却总被东说念主揪着不放，于是取关所有成员的酬酢账号；比如 Taylor 在孕期怀疑男友也曾出过轨，耿耿在怀，数次崩溃大哭；再比如靠 MomTok 挣钱养家，供老公念书的 Jen ，因为被好友“骗”到了男性脱衣舞饰演现场而被老公攻讦东说念主品不好，还受到仳离、冷战、带走孩子的威迫——号称教科书级别的 PUA 。

但是上头的这些案例，我信托许多东说念主也并不以为生疏，尤其是终末一个。比起对于《摩门妻子》着实性的怀疑，我更怡悦信托这些冲突和东说念主物的反馈皆是着实的，它们充分揭开了年青一代摩门教徒，尤其是女性教徒，对内在自我的坚苦探索。

她们在成长的经过中，一边接收着训导和家庭对“传统妻子”的宣扬，一边通过收罗等路线继承着现代社会所提倡的“孤苦女性”“boss bitch”形象，这种冲突加重了她们对自我价值的困惑。

Hulu 发现了这个问题，而况用一种刺痛东说念主心的式样呈现了出来——当 Jen 被丈夫一通 PUA 之后如故选择了和好，而况哭着对同伴们说“他仅仅稀奇稀奇有保护欲。”“谁说下一段婚配不会一样呢？”“我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爱我的东说念主了。”我和她的女性同伴一样，感到震怒、醉心、恨铁不成钢，又有点为和她有相似碰到的女性群体共情。

在 Jen 与丈夫吵架那集，网友看到丈夫给 Jen 的短信时皆气疯了

Whitney 曾获取了一个窜改棒品牌的和谐契机，报恩优渥，而且她认为饱读吹女性掌抓肉体主权是她该作念的事情。但是，她的母亲和亲戚大多是摩门教徒，她狭隘我方一朝在 Instagram 发了一张我方与窜改棒的合照，家东说念主会无法经受，感到震怒，玷辱。

访佛的事情也发生在 Taylor 身上。当她发现我方随机怀胎时，父母但愿她奉子结婚，因为王老五骗子先孕是摩门教的一大禁忌。但 Taylor 并未绝对信任男友，还没作念好结婚的准备。母亲说她“stupid”，攻讦她为何总将我方置于如斯境地，劝诫 Taylor“get your shit together”，意在言表即是催婚。

于是，咱们在 Taylor 身上看到了一种极其分袂和拧巴的情景。靠近好友，她矍铄强调，我方愿意独自把孩子养大，也不肯意拼凑参加婚配。但是靠近母亲的攻讦与催促，她只会千里默，血泪。粗莽这亦然为什么，她老是在和男友吵架时崩溃大哭——靠近家东说念主的期待和我方的主体性需求，她不知说念该听从于哪个，她堕入了深深的迷濛和无助。这不是一句肆意的“通俗”或者“不教诲”就能玄虚的。我信托在这小数上，东亚女性粗莽更能共情。

当咱们把“孤苦女性”行动圭表时，可能会忘了这个宇宙上还有些许东说念主正在尝试从无数性别镣铐中挣脱出来。很清澈，这部剧里的每一个女性皆有过或多或少的抗争，只不外有些东说念主还是奏效，比如 Demi，Jessi 和 Layla。Jessi 曾有一个放浪欲极强的老公，并因此饱受自我含糊的折磨；Layla 19 岁生育，却从未体验过性高涨，如今萧洒仳离，准备为我方而活。

她们三个也在秀中展示出了苍劲的共情才调。Layla 反念念摩门教对女性性需求的压抑：“（结婚前）性是禁忌话题，但是一朝你结了婚，你就得坐窝成为你老公的性感艳星。”Jessi 在 Jen 将她界说为“摩门教罪东说念主”，拒却邀请她参加孩子的 baby blessing 后，并未记仇，而是主动找 Jen 解开了心结，还在 Jen 靠近婚配危急时给她提供了饱胀的心计救助；Demi 乘虚蹈隙地指出了形成摩门妻子窘境的深层原因：“这是摩门教女性的一大问题——她们在大脑还没发育完整的时辰就结婚了。”

Jen 质 问饮 酒的 Jess i ： “你以为喝酒能匡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母亲吗？ ”

以上每一位摩门妻子遇到的每一个窘境，我似乎皆不生疏，因为这不是什么白女专属的困扰——奉子结婚、羞于展示性需求、被丈夫和家庭利用的一世，咱们的身边也不乏这些故事。尤其是 Jen 看向丈夫那略带懦弱的目光，让我想起了《出走的决心》中丈夫敲击玻璃使唤妻子的情节。很无奈，这些故事固然须生常谭，但皆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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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再次回看著作起原淡漠的问题，似乎有了进一步的剖析：在“孤苦”简直成为女性念念想共鸣（至少在网上是这么的）的今天，为什么还有东说念主怡悦当tradwife（传统妻子）？

这是流行女性目标（pop feminism）和选择女性目标（choice feminism）共同作用的恶果。

新京报 2023 年的一篇著作《女性目标的中枢是选择？女性目标如安在流行文化中被架空》比拟全面地简介了女性目标怎样借助交易，尤其是媒体文娱行业，从政事范围走向众人，成为一种政事正确和糟践标志的。

在碧昂斯、蕾哈娜、艾玛·沃特森等女星的助力下，女性目标驱动成为一种“前锋单品”，一种营销万金油，一种彰显个性与格调的标签——流行女性目标应时而生，而况被交易和媒体打形成一种令东说念主向往的存在，以创造流量与糟践。

2014年，碧昂斯在MTV音乐录影带大奖的饰演中把“女性目标者”打在屏幕上，这一幕成为了流行女性目标的经典 图源：Michael Buckner/Getty Images

不少学者和作者皆对此淡漠过警惕。在《灾祸的女性目标者》一书中，作者罗克珊·盖伊（Roxane Gay）指出，对防御女星的过分关心其实是一种躲藏，躲藏靠近更多女性正在靠近的实质性不对等（如薪酬差距、生育权利受限、性暴力），躲藏咱们需要作念出的实质性悉力。另一册书《Empowered》的作者Sarah Banet-Weiser 也淡漠了访佛的不雅点：“流行女性目标拥抱的仅仅女性目标中虚心无害的一面，只饱读吹女性个东说念主的赋权。”

“赋权”这个词在流行女性目标中频繁出现，引出了另一个观念——选择女性目标。在选择女性目标的理念中，每个个体皆有权作念出任何选择，无论这种选择是否相宜任何东说念主或群体的期待，因为选择本人即是一种自我赋权。这种不雅念看似平正且劝慰东说念主心，其实忽略了一些问题的实质，致使有一点陷坑的意味。新京报的著作很好地证据了其中的陷坑：

“赋权在流行文化中似乎只好一种面向：我是女性，这是我的选择。也即是说，只若是女性的选择，皆相宜女性目标。但是究竟何谓赋权，谁又会因此受益？大皆情况标明，那些条目优胜的女性，才能作念出绝对个东说念主化的选择，受益的也仅仅我方。”

“ tradwife ”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从个东说念主角度看，成为全职主妇这件事，只须出于当事东说念主的主不雅意愿，似乎就算平正。但也有媒体意志到，不少 tradwife 选择成为 tradwife ，是因为社会没能为女性创造和男性绝对对等的职责条目，参加职场的女性身负家庭和职责的双重压力， tradwife 是在严峻的社会现实下，一部分女性为了保护我方，放过我方而作念出的和解。

西方众人对选择女性目标的诟病之一在于，这个观念过于“优胜”和“精英”，因为只好没受到憎恨或挣扎正待遇的女性才有经验谈平正选择，其他东说念主的选择大多是被迫的，仅仅看起来像是自发的，就像上文中的 tradwife 一样。

这小数在这几位摩门妻子之间相似适用。这部真东说念主秀些许记录了八位女性对自我价值不雅的两次“突破”和重树，也记录了贤妻、良母、大女主、 boss bitch 等标签是怎样披着“自发选择”的外套一步步找上她们，割裂她们的：她们当先的良母贤妻形象由训导赋予，建设 MomTok 代表她们走出教义赋予的性别镣铐，渴慕找到主体性。

在这一阶段，流行女性目标清澈对她们形成了巨大影响，尤其是该文化中提倡的“boss bitch”形象促使她们以造反的技艺推翻训导禁忌，尝试“掌抓主权”的快感，比如饮酒，当网红，强调我方的性感，在镜头前鼎力谈性，以及交换伴侣。

性丑闻发生后，她们渐渐意志到，成为“boss bitch”看起来很反叛，却并不成绝对解救我方——这是她们对自我价值体系的第二次突破，以 Taylor 的变化最为显豁。这时，她们驱动从头念念考“良母贤妻”的积极风趣，尝试在所谓的“好女孩”与“坏女孩”之间找到均衡。每一个选择看似皆是自发的，实则皆是矫枉过正后的一种救助。

怀胎后的 Taylor 也一改之前自信，张扬的特性，变得敏锐，脆弱，常常怀疑伴侣是否赤心。图源：Hulu YouTube 截图

对于这部略显“狗血”的真东说念主秀，影评东说念主和不雅众对它又爱又恨，称它“又烂又悦目”。为什么烂？Obsessed 等媒体给出了许多证据，比如“通俗”“强大”“每个东说念主的行动皆毫无好奇”。

至于为什么悦目？粗莽是因为这种“通俗”与“强大”看起来被夸大了，其实无比着实。在传统价值不雅、新摆脱目标、流行女性目标、选择女性目标的共同影响下，一批摩门教中的“先锋”女性迷失了。在现实糊口中，无数女性正在经历相似的迷失，仅仅还莫得太多东说念主怡悦公开承认这种水火不容。

— The End —

— 作 者：Jacq —

— 编 辑：caicai —

— 计算：Idril —

— biedegirls@yishiyise.com —白丝 跳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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